许纪霖:年轻人逃进“抽象世界”,是逃避还是新的精神重构?

日期:2025-11-09 12:34:07 / 人气:10


当“氪爆谷子”“疯抢演唱会门票”成为年轻人的生活热词,当二次元、元宇宙、2.5次元场域成为他们的精神聚集地,这一代年轻人到底在寻找什么?思想史学者许纪霖在长期的观察中,将目光聚焦于这一未进入主流学术视野却至关重要的议题。他以“抽象世界”为钥匙,解读年轻人在数字化与社群化语境中构建的新型精神结构——这不是对现实的消极逃避,而是一场悄然发生的情感与价值重构运动。
从“崇高抽象”到“情感抽象”:两代人的精神世界分野。许纪霖将三代人的精神追求划分为鲜明的谱系:50后、60后是“理想主义的一代”,信奉革命、自由、民主等宏大叙事构建的“崇高抽象”,愿为抽象理念献身;而今天的年轻人主动告别这种远离日常生活的宏大叙事,却在虚拟与现实的交织中,搭建起属于自己的“情感抽象世界”。这种“抽象”不再依赖理性与理念,而是以感性投入为核心——通过Cosplay、买谷、演唱会沉浸等实践性参与,获得直击心灵的情感共振。
在许纪霖看来,这一转变的背后是“新情感时代”的来临。正如18世纪苏格兰启蒙学派强调“理性是情感的奴隶”,当下年轻人同样将情感视为自我与世界联结的核心。视频媒介的普及更强化了这一趋势:内容无需经过大脑理性处理,便能直接触动心灵。演唱会的泪水、弹幕里的应援、二次元社群的共鸣,都是这种“情感优先”的直接体现。年轻人在这些场景中追求的,是“被看见”的确认感和“共在”的生命体验,这种体验正在重塑他们的情感表达与价值归属。
“分子化社群”:孤独个体的情感聚落。当年轻人从宏大叙事中抽身,他们并未成为彻底孤立的“原子化个体”,而是组成了许纪霖所说的“分子化社群”——规模微小、垂直细分却凝聚力极强的兴趣共同体。无论是小红书上的二次元社区、CP展上的同好聚集,还是演唱会现场的万人共振,这些社群都具备“高情感浓度”的特质:没有现实利益博弈,只有纯粹的共鸣与陪伴。
这种社群的魔力在于“情境化激活”:平日里沉默寡言的“宅男宅女”,在演唱会现场会瞬间被打开,释放出巨大的情感能量。许纪霖观察到,所谓“I人”“E人”的界限并非绝对,社群场域就是触发内心渴望的“能量开关”。就像上海2025年40万级的时代少年团演唱会与B站BW大会,“场域越大,越接近无限的沉浸感”,这种体验与人类在宗教集会中获得的情感结构相通——通过将“小我”融入“大我”,获得超越个体的巅峰体验。年轻人在这些社群中,不仅找到了抵抗孤独的支撑,更获得了生存的动力与归属感。
上海“二次元之都”的文化基因:感觉主义与多元包容。为何上海能成为年轻人“抽象世界”的重要聚集地?许纪霖从城市文化性格中找到了答案。与北京依赖政治宏大叙事不同,上海自开埠以来便是“接地气”的商业与文化都市,注重日常生活的实感与经营。这种世俗气质与“感觉主义”传统高度契合——民国时期的上海“新感觉派”文学便强调感官体验与氛围营造,与日本感觉主义一脉相承,而二次元文化对“细节”“沉浸感”的追求,正是这一传统的当代延续。
更重要的是上海的“多元包容”基因。晚清至民国的上海,曾容纳基督教、天主教、佛教等多元宗教共存;如今,它同样以开放的姿态接纳全球化的二次元文化。从复兴岛的“痛岛”沉浸式空间到静安大悦城的谷子聚集地,上海的“魔幻性”与二次元文化的超现实美学完美契合,成为年轻人“抽象世界”落地生根的最佳土壤。
追问与期待:“抽象世界”能否反哺现实?。尽管对年轻人的精神重构充满理解,许纪霖仍保持着学者的审慎:“抽象世界”带来的安慰与陪伴,是否能真正反射回现实人生?他注意到,不少年轻人在虚拟社群中展现出极强的“敬业精神”——为喜欢的角色无偿产出同人作品、自觉维护社群秩序,但这种热情却难以迁移到现实职场。当现实生活因规训与压抑让人“无处可逃”,“抽象世界”便成为暂时的避风港,却也可能陷入“逃避—虚无”的循环。
回望五四时期,鲁迅以“绝望的反抗”、胡适以“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”、林语堂以“游戏的人生态度”对抗虚无,他们都在“此在世界”找到精神落脚点。许纪霖期待,今天的年轻人能创造出新的“文本”,让“抽象世界”的光照亮现实——比如将社群中的协作精神、创意能力转化为应对现实挑战的力量,让共情构筑的虚拟联结成为现实人生的支撑。
站在人工智能介入文化生产的临界点,许纪霖坦言我们正面临“新物种文化”的未知未来。但无论时代如何变化,人性中“自我超越”的神性冲动不会改变。年轻人的“抽象世界”或许只是精神探索的阶段性形态,而真正值得期待的,是他们能否在这场探索中,为自己、也为时代找到一种兼顾情感自由与现实意义的生存方式。

作者:杏宇娱乐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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